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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尘遗史-胧夜行》第009-01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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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道角(一刀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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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0 10:24: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九回  变局



望风烟面对着樊狮袭来的雷霆一枪,竟是毫无惧意,袖中扬出一支短戟,以戟上横刃格挡住神枪来势,臂上灌注真元,青筋暴露,才堪堪化解掉攻势。
樊狮面容浮上一丝冷笑,道:
“原来尚且有几分能耐……不过,仍是蚍蜉撼树也!”
话音未落,只见樊狮将手中枪一振,顿时三道炽白烈焰盘绕而上,有如虬蛇吐信,嘶嘶作响。
“小辈接得下我这招么?破幻银河!”
枪上三股白焰,随着枪锋所指,碎散成一片耀眼的星芒,刹那间强光刺眼,杀气挟带着无数星辰向着望风烟疾扑而来!
同样是樊家夜骁枪法之一的“破幻银河”,樊狮使出的这一招,可比樊清柯对决豺虎的那一招强上数倍!
望风烟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夺人命的枪尖、分不清哪里是要人死的杀机!
也亏他手上真有几分本事,危急关头一声断喝:
“风烟烬枯荣!”
短戟旋作一阵狂风,迎头撞上扑面而来的星海银河!
噼噼啪啪!
枪来得不留余地,戟挡得分外吃力。
纵然望风烟勇气可嘉,应变得当,但终究是输了根基输了经验,苦修多年的绝招,被樊狮元帅一式击破!
望风烟,败!
突破狂风防线的一枪,刺穿了他的肩胛,随着一弧溅血,望风烟重重摔倒在数丈之外。
“来呀,将这个惊驾犯上之人,就地正法!”樊狮冷冷地下了命令,便有几个亲随卫兵,抽出刀来,上去要斩望风烟。
手起刀落,却不见头颅滚落——原来望风烟手下的那一众驿卒,竟纷纷掣出家伙,抵挡住卫兵的斩罪之刀。
“你们都要反吗?”
樊狮怒不可遏。
众驿卒皆不说话,只是握着手中兵刃,谨慎而决绝地与圣驾队伍对峙着,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必死的觉悟!
望风烟挣扎着站起来,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前襟,颤抖的手举起短戟,横于樊狮面前,忍着剧痛,沉声道:
“请陛下留步!”
樊狮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讶异——想不到眼前这人受了如此重伤,竟还有力气和勇气挡在自己面前!
“陛下,您看……”樊狮低声向龙辇之内请示道。
“虽然是位勇士,但与那妖物一起,便是朕所不能容……杀了吧。”
“陛下此行是为瞻视麒麟瑞兽,本是吉祥圣洁之旅,沾染血光,恐怕不妥。”
“杀!”
“这……臣遵旨!”
樊狮脸上现出几分无奈,叹气一声:
“望风烟,我敬你是条好汉,只可惜你一时糊涂,竟将这有用之躯抛却在迷途之上。”
“为成仁而舍身,何处不是有用?为苟且而存命,望风烟不屑。”
“为了让陛下见一个他不想见的人,值得葬送性命吗?”
望风烟笑了笑,苍白的嘴唇昭示着气血的不支。
“我原以为元帅是个明朗的人……想不到竟是大错特错……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值得望风烟付出性命的,是对恩公的承诺、是对渡心大师的信任……”
说到这里,望风烟握戟的手变得分外坚定。
“风烟——烬苍穹!”
短戟透出森然冷风,气劲周旋于身前丈许方圆,搅得草叶狂乱,蓦地生出一条飓风龙卷,空间扭曲摩擦出电光火花,以威猛雄浑之势向樊狮攻去。
“来得好!”樊狮一挑枪花,出手又是夜骁绝式!
“轸星苍龙!”
樊狮气势瞬间具化成一条蚓身马首的苍龙,一声刺耳狂啸之后,只是一眨眼光景,便径直冲破了那道龙卷风,没入望风烟前胸,余势贯体而出,登时击毙了他身后的数个驿卒!
噗啊!
望风烟连喷数口鲜血,仰面倒地,只觉一身功力已然尽散,生命正急剧流逝,却不见半点恐惧,目光中露出歉疚神色,喃喃道:
“望……风烟……有负……恩公……”
言毕,这位胆识过人的江阳驿长,便再无了动静。
其余的驿卒们见望风烟身亡,虽是眼中噙满男儿泪,脚下却未动分毫,仍是以血肉之躯挡在圣驾前路!
“你们,也与慧王殿下有诺吗?”
樊狮枪指众人,座下焱鬃御火猊一声嘶吼,似是有些不耐了。
“拦住陛下,是头儿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我们宁死也不会让陛下继续前进!”
“尔等这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樊狮似乎也不愿拖延了,向众卫兵做个手势,示意一个也不留。
虽然驿长望风烟本事不差,但手下的众人却远非樊狮所率百战精兵的对手,被众卫兵手起刀落,数十条耿直的脖颈俱都染血而断!
    随驾的队伍中并非都是兵勇士卒,也有许多侍臣宫女,见到眼前血腥惨状,不由得纷纷掩口欲呕。啻月雄武的心情也差到了极致,传谕即刻启程,离开了修罗炼狱一般的江阳驿。
又走了数里,江阳城渐渐隐没在沿路杨柳的丛绿当中,樊狮骑着焱鬃御火猊,在皇帝龙辇边保持着与其一致的行进速度。
“陛下对于刚才的事,作何看法?”樊狮问道。
“朕从刚才一直在想他的动机。”
“哦?他不过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一点倒与烈王十分相像。”
“不,朕在想的是……老二的动机……”
“慧王殿下?”
“嗯……明知道朕十分、极其厌恶他,却关注朕此次出行,并派人阻拦……这,不合常理。”
“莫非慧王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您留在江阳?”
“朕此次出行本就没有昭告天下,他又已是寺中方外之人,能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预先就安排人在这江阳驿拦驾?”
“或许慧王是想报信?”樊狮元帅扬起一抹笑容,说道。
“报什么信?”
“比如说,有心怀不轨之人,混在这出畋的队伍中,想要伺机对陛下不利……”
“哈哈哈哈,有樊元帅在,朕可高枕无忧。”啻月雄武爽朗大笑道,“纵然有野心之徒妄想触犯朕,恐怕也难闯得过樊元帅的一杆神枪吧!”
樊狮闻言,眼神中突然现出一抹厉色,森森冷笑道:
“可是陛下是否想过,如果那心怀不轨之人正是樊狮呢?”
“樊狮元帅倒是有兴致说笑,朕……”
啻月雄武话未说完,却见樊狮将枪直指龙辇,周身气劲砰然震荡!
“啻月雄武,老臣像是在说笑吗?”
惊变惊变!身为帝国砥柱大元帅樊狮竟枪指皇帝,让一干侍臣宫女大为愕然,龙辇之中安坐的啻月雄武,亦是大惊失色!
“樊狮?你、你、你,这是为何?”
啻月雄武简直不敢相信,跟随自己三十余年,为自己底定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樊狮,竟会在今日反目相向!
“本来想到了柳城再杀你,但从刚才江阳驿长的举动看来,慧王殿下恐怕已有所察觉,为避免夜长梦多,啻月雄武,咱们三十多年的恩义,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樊狮,你真的要杀朕?”
“哼……”樊狮冷哼一声,旋即高声喝令道,“众人听令,杀!”
噗噗兵刃入肉声音四起,随行的侍臣宫女和部分士兵,一个个都被身边突然发难的樊狮人马斩杀!
斜睨着纷纷倒落血泊的人影,樊狮冷笑道:
“现在相信了么?”
“为什么?朕一直如此信任你……”啻月雄武无法接受眼前现实,大声质问道。
“信任?老臣要的可不是信任!刚才那个望风烟忠耿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以往的愚忠!你!啻月雄武,若不是樊狮浴血征战,你如何安坐皇帝之位?”
樊狮目光中杀意更盛,咬牙切齿道:
“你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偏又耳根绵软,被策王煽风点火鼓动几句,竟想要废去德王的太子之位!”
啻月雄武闻言立即反驳:“朕那次只是随口一提……”
“哈哈哈哈……你既然有了此心,便留你不得!太子已与我谋定,只要杀了你,他就可以马上登基,而我,将被封为一字并肩王,与他各自分享帝国半壁江山!”
“樊狮!你!”啻月雄武再也支持不住,气得险些晕阙过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在你临死之前,便不妨多与你废言几句——柳城根本没有什么麒麟!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计谋!为的便是骗你出京,以远离烈王所率的卫畿军!”
“不可能……不可能……冕儿绝不是如此之人……”
“哈哈!我亲爱的皇帝陛下,权力的贪欲,会改变一切,包括他啻月冕,也包括樊狮。”樊狮元帅说着,手中长枪精光乍现,已是蠢蠢欲动,“永别了,啻月雄武……寰宇璇玑藏北斗!”
啻月雄武只觉得周围景色一黯,樊狮绝招庞大无匹的气势,竟吞噬了方圆数十丈之天光,一瞬间白昼变黑夜,唯有黑暗中枪尖那璀璨的光芒,划出北斗璇玑,如刻在无尽虚空的死亡烙印,直扑啻月雄武面门而来!
称帝三十余年的啻月雄武,早不复少年英勇,武艺也早弃之尘埃许久,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倚靠之神兵利器。
曾叱咤风云的一代枭帝,如今,也只能闭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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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万里书卷,亭外一山渥丹,竹露濡乱昨日赋,卧眠在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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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渡心


  啻月雄武帝业一生,并非没尝过被被背叛的滋味。
  他只是不能接受这位跟自己共患难同甘苦的左右手,在如此突然的情景之下背叛。
  他只是不肯相信那位被自己寄予厚望而且素有贤德之名的太子,会阴谋弑父篡位。
  然而袭面而来的枪锋不给他机会思考,也不给他时间神伤!
  啻月雄武本能地将身体向后撞去,这位年纪已近古稀的老人,在求生意志之下,竟撞碎了龙辇一侧的厢板,狼狈地滚落在车下四溅的血污中。
  樊狮枪势落空,余劲未消,
  嘭!
  宽敞豪华的龙辇车厢,被这一枪之威震得粉碎!
  
  “你以为你真得逃得出樊狮的枪下吗?”
  座下焱鬃御火猊圆目虎视,狂啸一声,“咚”地一声跳上光秃秃的龙辇底板,只见啻月雄武瘫坐在地,不知从那里摸到一把钢刀,横护在身前,紧紧望着坐骑之上杀意滔滔的樊狮,额头上汗珠滚落,是紧张、是恐惧、是无力的愤怒!
  “看看现在的你!”樊狮见到啻月雄武的表情,脸上出现些许轻蔑,“当年那个气魄惊人的啻月雄武哪里去了?声色犬马的生活,果然早已将我认得的那个啻月雄武杀死了。”
  “樊狮……你放过朕,朕愿意退位!不管是你还是冕儿,谁来作这个皇帝都行……朕保证,从此以后隐老山林,只求你放过朕……”
  啻月雄武毕竟老了,曾经的英雄气概敌不过对荣华富贵的眷恋,对荣华富贵的眷恋又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
  “呸!你真令我作呕!”樊狮骂道,枪上杀气沸腾起来,竟隐隐泛起血色。
  “破幻银河!”
  枪凝星屑,呼啸再出!
  
  正在此时,却只见啻月雄武周身凭空出现金色佛光,梵咒在佛光中旋转流动,俨然形成一面壁罩,将啻月雄武护在当中!
  星屑击在佛光之上,顿时消弭无形。
  “谁?”樊狮见有人阻挠,面色一沉,喝声道。
  正这时,突见佛光剧颤,猛然化作一道金虹飞旋起来,现出本体法器来,竟是一个滴流圆的小小僧钵,钵身上镌刻许多梵字经文,密密麻麻,常人难以辨识。
  从江阳城的方向,传来急促马蹄之声,樊狮侧眼一看,只见一匹烈火似的大红马正急速奔过来,马上坐着一个光头僧人,穿着一身旧而朴素的海青僧衣,身材颀伟,只是面上斜卧一条扭曲盘结的大疤,鼻子也少去了半边,露出一个瘆人的黑洞。
  看这容貌,也知他就是啻月雄武的二儿子、啻月帝国的慧王、江阳别心寺的名僧渡心了。
  樊狮也认出他来,将枪头转指向这位马至眼前的高僧,低沉着声音道:
  “我本无意杀你,你何苦来送死?”
  渡心下马,将左手掌一伸,那僧钵法器如有灵性一般飞入手心中,又竖掌于胸前施了个佛礼,对樊狮道:
  “渡心自知不是樊元帅对手,如果樊元帅要杀我,渡心这便引颈就戮,但是贫僧有一些话想要在临死之前说,不知樊元帅是否答应?”
  “允你说上几句也无妨!”
  “如此多谢樊元帅了。”渡心再施一礼,缓缓道,“贫僧想请问一下元帅,啻月帝国开国三十年来,您可曾受到过任何削权贬黜?”
  “哼,这倒没有!”
  “那么,陛下可曾对你折辱怠慢?”
  樊狮想了想,手中枪放低了一些,摇头道:“也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您今日要害陛下?”
  “因为……我恨他!”樊狮咬牙切齿道,“我为这个帝国流血流汗,一生戎马,历经的大小战役无数,以我的功劳,便是做个平分天下的异姓王,也是应该!而他,只不过凭着姓啻月,便独享天下三十年!”
  “这不是恨,这是嫉妒。”渡心微笑道,“人世得失,不复往来,太执着反而容易迷陷在这种心情中,理智和思想会被蒙蔽,到头来一切成空,又是何必呢?”
  “你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对我说教?”
  樊狮闻言反而大怒:
  “何必用我来衬托你的清高?嫉妒,恨,有区别吗?你难道不恨这个人?当年你刚出生,他便想要杀你;你年幼独居冷宫,他对你不闻不问、视而不见;你少年离开皇宫来到这里削发为僧,他也毫不在意,未加挽留!为什么你现在还要替他求情?啻月昙!你应该比谁都恨他!”
  樊狮一句句如针锥一般,刺在地上瘫坐的皇帝心里——他想不到自己在如此狼狈的时候,竟被自己最厌恶的人相救。
  自己曾经想要杀死的人,如今竟抛却旧怨挺身相救,啻月雄武只觉得自己的黄袍愈来愈黯淡,身形愈来愈卑微。
  就在刚才,他还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的儿子是“妖物”,而如今这个“妖物”的身影却比自己高大得太多、光辉得太多!
  
  “一人恨,则一人苦;千人恨,则千人苦;众生恨,则天下苦。渡心选择不恨,唯有心中无恨的人,才能有佛。”渡心平静地望着樊狮的双眼道,“事已如此,贫僧自知无能为陛下保住至尊之位,但求樊元帅看在君臣一场的情面上,暂留陛下性命,让陛下留住江阳城中,由贫僧负责看顾,您既求的是权力,陛下的死对您并无额外的好处……”
  樊狮依然不肯听信:
  “杀你们不过举手之劳——慧王殿下,我念你是一生命舛之人,所以不忍杀你,你且回去老老实实做你的和尚,修你的功德。至于啻月雄武,德王殿下交代一定要看到他的人头,我纵然愿意饶他,也是不能之事了。”
  “看来樊元帅并不会获得真正的权力,只是徒然背负了乱臣之名。”
  “嗯?此话怎讲?”
  “您推翻了一个压在您头上的啻月雄武,却又把一个啻月冕放在头顶……到头来岂不是百忙一场?”
  “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
  “樊元帅难道不想名正言顺一次?”
  “如何做?”
  “皇帝陛下可以成为一个筹码,一个足够你赢得一切的筹码。玉玺应该就在陛下身上,应该怎样做,您比我明白。”
  樊狮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慧王殿下,你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得道高僧该说的话呀!”
  “这种时候,渡心不是渡心,是啻月昙。”
  “好,我答应你,把玉玺交给我,啻月雄武跟你到别心寺中去,得到我的允许才准出寺!我将派人暗中盯着,倘若你们有任何不轨之举,自然格杀勿论!”
  渡心闻言,肩头一松,如释重负地稍稍吐了一口气,关切地走到啻月雄武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父皇,我只能……”
  未等渡心讲完,啻月雄武精神恍惚地点了点头,道:
  “我们走吧。”
  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啻月雄武面上早没有了一世帝王的风采,此时的他,比一个普通老人更加不如,被啻月昙轻轻搀扶着,踏过地上流淌的血,走得分外萧瑟。
  “玉玺。”
  樊狮冷声提醒道。
  啻月雄武停下脚步,从腰带的玉扣上解下一个金丝绣囊,里面方方正正,装的便是啻月帝国的传国之玺!
  啻月雄武弯腰将绣囊放在脚旁,犹是默不作声,直起腰身,由渡心扶着,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
  失去了豪迈与威严,远去的苍凉的声音在微落的斜阳里念着:
  
  金阙不知日已暮,风摧灯草三两株。
  倥偬繁华尽流水,一梦乍醒浓春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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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圣武之体


斜卧在啻月帝国西北方的钤山,苍茫绵延,勾勒半边天际,东南端由安陵关起,至西北收于郴城东郊,卫畿军过了安陵关后,便是一路沿着这条山脉的北麓行进,路途虽然偏僻荒凉,但总算比河允来时所行的那条南麓小道要宽阔平坦许多,所以一路走来也无甚曲折坎坷,看看行军地图,约莫再有三五日便能到达郴城了。
河允与殳游儿两人并肩骑行着,偶尔互相聊上几句——经过这几天与殳游儿的相处,河允对卫畿军的崇拜之情是愈发的浓厚了,这支卫畿军是当年平定述城叛乱时建立的,那时首次接掌军令的烈王殿下凭着勇武刚直的品格和手中传承自剑鼎侯的一柄长剑,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将叛将击杀,从此奠定了他在啻月帝国的军中威望和战神之名!
也是天公不作美,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转眼又下起雪来,这里已经算是西北寒地,飞雪打在众兵将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殳游儿不是很习惯这种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脖子往一身红衣里缩了缩,看看河允,却好像完全不惧这冷意,有些羡慕道:
“河允呀,你都不冷的么?”
“嗯……或许是在图连城当兵久了,已经习惯了寒冷吧——图连城可比这里冷得多。”
“妈呀,那我可受不了,若是天气冷得让人伸不出手来,到时候恐怕得你帮殿下捧剑了。”
“我?”河允一奇,看看殳游儿怀里的那柄十尺长剑,摇摇头道,“你简直迂腐透了,既然不能抱着,你背着不就是了?”
殳游儿却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道:
“唉,你不懂,一来这柄‘雷火龙兕’是剑鼎侯老人家赠给烈王殿下的出师之礼,总是要恭敬抱着才显得礼数;二来,这柄剑自有灵性,有时遇到一些小小敌意竟也会自主出鞘,飞剑伤人,为了防止它作乱,才要时时抱着,一旦它有什么异动,须得按住它才行。”
“哦?听起来这柄剑竟与传说中的仙剑神兵相似啊!”
“什么叫相似?剑鼎侯所赠的剑岂能是凡物?小龙兕本来就是一柄仙剑!”
殳游儿半炫耀半赌气地将雷火龙兕倏地从紫鲨软皮鞘中抽了出来,河允才真正看见这柄长剑的全貌!
这柄剑剑身火红,包覆着许多赤色龙鳞花纹,雪白的刃好似狂龙獠牙一般锋芒毕露,剑镡以及剑柄材质特殊,似是用某种异兽骨骼雕刻成的独角兕头,兕头上双目嵌珠,在出鞘的顷刻间,可看到精光流转翕动!
殳游儿得意洋洋介绍道:
“小龙兕是以伏龙疆出产的上好精铁锻造,又将南海珊瑚虬的鳞片熔铸于其上,使其能够与火焰类武学功法产生共鸣,达到增进威力之效用。而剑镡与剑柄乃是取材自樗泽的‘青兕玉骨’,你应该知道青兕这种异兽有多罕见吧?而生有玉骨的青兕更是万中无一!如此天材地宝精炼而成的神兵,不称其为仙剑又是什么?”
河允听得目瞪口呆,他原先还以为用紫鲨皮这么昂贵的材料来做剑鞘真是暴殄天物,如今看来这剑鞘倒还有点配不上这柄剑了。
正在殳游儿口若悬河之际,一骑红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正是烈王啻月照舆。
啻月照舆似乎有点不满于殳游儿卖弄宝物的举动,厉色呵斥道:
“剑者,兵中之君也;兵者,凶也。吾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剑乃傲物,须敬之畏之。”
“殿下,我只是给河允看一下,并没有存任何不敬之心呀。”
“此剑之灵性日益凶戾,吾早想去东鲁郡寻访师尊,以设法化消剑上杀伐之气。你这般随意将它放出,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河允之性命!”
“不会吧?小龙兕最近很乖嘛!”
“不要给吾的剑乱起名字!”
“好啦好啦,我将它收回去便是了……”
殳游儿刚想要把剑收回鞘中,却只听“唰啷”一声,雷火龙兕兀自一震,竟从殳游儿手中脱出,在半空中旋弋几圈,竟飞入河允手中!
“这……”河允一时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愕然的是殳游儿与啻月照舆。
殳游儿慌不择言:
“怎么……怎么它竟然自己去找你了?”
啻月照舆面容震惊,稍后便是狂喜:
“河允,你用雷火龙兕随便使一招看看!”
“啊?”河允哑然,他从军三年,只是跟老周学了一些粗劣刀剑武艺,哪会什么招式套路。但是河允现在大小算是个将官,在烈王殿下面前公然露怯,真格十分尴尬。
啻月照舆也看出河允其实并不会什么精妙招式,只怪自己一时情急,心想也不能让河允难堪,遂开口道:
“气走商曲穴,力聚太渊穴,吐纳与之同步,剑随心动!”
河允按烈王所说,只觉得那日在赤叆谷时助自己行动的玄妙暖流又从商曲、太渊两穴涌现了出来,并交叠盘错着向手中长剑汇流而去!
河允任暖流恣意奔涌,手中剑在空中轻轻一动,只见雷火龙兕剑身突地绽放出熊熊烈焰,烈焰中有微弱雷光跳跃,还有一些微不及视的白色光点,细微至极,却在火焰中格外夺目。
“果然!果然!”
啻月照舆见状更喜,笑着拍了拍河允臂膀道:
“想不到你竟拥有这般好的天生武体,倘若能够跟随师尊学上一段时日,成就必不可估量,可远胜啻月照舆百倍不止!”
“天生武体?”河允有些疑惑,却突然想起那日灵魄血榕之上,火焰白袍小童对自己说过的话来——
“我只知道必将会有一个拥有圣武之体的人来解开我的封印,想必那个人就是你了。”
心念至此,河允脱口向啻月照舆问道:
“殿下,曾也有人对我说我是‘圣武之体’,我当时懵懂,经殿下一提,又再想起,不知殿下可知晓什么是‘圣武之体’?”
“圣武之体?”啻月照舆闭目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吾并未记得师尊有说过什么圣武之体,不过想来也是对你血体资质的极大肯定吧。”
河允这种奇妙的体质彻底引起了啻月照舆的兴趣,这个平常不苟言笑的烈王殿下,竟耐心仔细地对河允讲解起来:
“天下生灵,虽种类千变万化,但其本质大多相似,皆是由体、识、魄、元四部分组成,其中体就是你的身体,以骨肉为基础,以血养之、以力驱之;有一点特殊的是——你的头脑也是体其中的一部分,脑虽然也是一块血肉,但却与手脚五脏不同,它能够记忆和思考,你可了解这是为何?”
河允心有所悟,点点头道:
“比如说面有五官、心有通窍、脑有曲壑,都只是‘体’所塑造的外形,而目能视物、耳能听声、脑能思想……这些都是‘体’所被附加的功能。”
“果然聪明!”啻月照舆赞赏道,“这些所被附加的功能,便叫作‘识’,‘识’是感知、反应、记忆生命经历的那一部分,俗世所说的死亡,通常指的是‘体’的衰亡,而眼盲、口哑、耳聋、痴愚等,则是由于‘识’的残缺不全而造成的。”
河允听得入神,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深入本质地了解生命的构成!
啻月照舆见他听得认真,也是饶有兴味地继续往下讲:
“至于‘魄’,对于习武修道之人来说,正是最为重要的关键!像吾刚才教你的运用剑气之招,便是‘魄’所发挥的功效!你身上的穴道、经脉、气门,全都是不具形态之物,也无法帮你观察与思考,但它却能在经年累月的修炼中积累天地精华,也就是所谓的‘根基’,根基极为深厚者,便是轻淡一招,也能开山裂土、威力惊人!”
“原来是这样!殿下你怎么之前都不教给我这些!”殳游儿似乎有些埋怨。
“并非吾不愿教你,只是你的‘体’实在天赋不佳,如果妄然教给你吐纳培魄之法,很容易导致你的‘体’承受不了日益雄浑的‘魄’而爆体惨亡!”
殳游儿吓得将脖子缩得更紧,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河允却是好奇问道:
“原来也不是人人都拥有能可修武之体?”
“当然。”啻月照舆道,“习武之人,‘体’是基础。‘识’能够随着阅历增长而愈来愈强大,‘魄’能够随着修习功法而愈来愈浑厚,但‘体’却是与生俱来的,纵然传说有些能够提升体质的方法,也都只是传说而已。”
“嗯,我明白了。”
啻月照舆不愧是绝代高手,只用寥寥数句便为河允讲通了武学修习的基础。
“可是,好像还有个‘元’,那是什么啊?”殳游儿一边插话道。
“至于‘元’,师尊只是与我简单一提,说得不甚分明——他老人家只说元是统一协调体、识、魄的‘中心’,是生命之中,也是生命之种。”
“生命之中?生命之种……”河允念叨了几遍这两个词,也想不通其中道理。
殳游儿见他想得出神,碰了碰他道:
“怎么?难道大天才河允这么快就顿悟了?”
河允回过神来,笑骂道:
“怎么可能有什么顿悟,只是这些知识一时还消化不了……”
河允说着,又向啻月照舆拱手施礼:
“河允一个小小先锋,蒙烈王殿下亲自指点,真是感激不尽!”
“哈哈哈!”啻月照舆爽朗大笑,“河允兄弟你客气了,吾难得遇到武体如此超绝之人,竟能吸引吾这雷火龙兕自动归附于你……待到这场战役结束,吾必定带你去寻找师尊,以你资质,加上吾之举荐,他必然肯收你为徒。你能够跟随师尊学艺的话,就算将来你成为御剑飞天的先天高人,也不足为奇。”
殳游儿策马过来,斜伸出手来拢着河允肩膀,嬉笑道:
“哈哈,河允兄弟你将来成了剑仙、剑圣、剑神,可别忘了殳游儿我啊!”
河允抵不过殳游儿戏闹,一路笑声骂声不断。
接下来的几日里,每有停军驻扎之时,啻月照舆便抽空亲自指导河允剑招,河允凭着资质惊人,加之悟性聪颖和勤奋努力,短短时日里剑法便突飞猛进,倒教殳游儿好不羡慕。
这期间,啻月照舆惊异地发现,河允的‘圣武之体’竟然能够呼应魄力涌动,仿佛河允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兵器,或者……是一个阵法!
本来随着招式的收发运用,‘魄’内累积的根基将会被慢慢损耗,所以一般不管是修习武道还是使用术法的人,在久战之后都会渐渐力疲气空,但河允体内的穴道与经脉运行间似乎可以与‘体’互相激荡,生生不息。简单来说,就是愈战愈强!
而且,他的‘体’似乎可以承受无穷无尽的魄力增长!
难道这个圣武之体,真的是冥冥之中的玄妙造化?
亭中万里书卷,亭外一山渥丹,竹露濡乱昨日赋,卧眠在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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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道角(一刀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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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0 10:2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吝啬之人



一路急行军,因此啻月照舆并未安排快马提前通知郴城,但一路上曾遇到过几个樵老村夫,打听之下才得知,原来巫族的先锋部队已经来过郴城几次了,但都没有任何工程的打算,似乎都是在窥伺城中动静,而距离郴城数百里之遥的图连城,传闻早就被巫族围得水泄不通,死守在城中的众位将士,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郴城守将浪东涣虽然早已得知了图连城的困境,但却丝毫没有出兵救援的打算——他是个吝啬的人,决然是舍不得牺牲自己的部队去救别人的。
一个老娘亡故都舍不得买口好棺材的人,即使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恐怕宁可齿寒、也不救亡唇了。
河允每次听到这样的情报,都将拳头紧捏得青白——这个见死不救的浪东涣,此番到了郴城,真希望能亲手揍他一顿。
怀着这样的心思,河允连望见郴城那灰蒙蒙的城墙轮廓,都觉得有几分丑陋可恶了。
殳游儿知道河允听说了这些事后心情不佳,便用怀中剑鞘轻轻地戳了戳河允,道:
“他浪东涣敢这么混蛋,烈王殿下一定饶不了他的!喂,你打起点精神,待会进了城,我请你去饮酒。”
“这……行军途中……可以饮酒吗?”
“放心,卫畿军里没那么多迂腐的规矩,天又这么冷,少少喝点暖暖身心,有益于振作士气!”
“这……烈王殿下会同意吗?”
“哎呀,你放心,只饮酒,不闹事,就没问题!”
殳游儿与烈王殿下通报了声,说打算提前进郴城观察一下,便拽着河允,仗着二人座下快马,将卫畿军队伍甩在身后,一溜烟奔跑进了郴城。
殳游儿身上带着卫畿军令牌,河允也是一身军官打扮,守门的郴城士兵也不敢多加盘问,恭恭敬敬地将两匹骏马让进城去。
随便拉了个路人问下,得知郴城有名的酒家叫“福顺记”,就在隔街的木匠铺对面。二人腹中已是辘辘,也不愿在郴城之中多转悠转悠,便直接来到了褔顺记。
褔顺记的掌柜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见店里进来两位军爷,面上犹是春风和煦。
“哟,我说小店里怎么突然亮堂了许多,原来是有贵客来了——小二,赶紧给两位军爷看座!”
肩上搭着条白巾的小二乐呵呵地跑来,将河允与殳游儿引至楼上一处靠窗的桌上,殷勤问道:
“二位大爷想吃点什么?”
殳游儿大咧咧一摆手,道:
“什么好吃给我上什么!另外再来两壶酒,要你们这儿最烈的,要是不够烈,我可不给饭钱!”
小二满口应承,下楼去吩咐后厨了。
河允之前从未来过郴城——他本来是要来郴城求援的,若是当初真是来郴城,便不可能短期内解图连之围,也不会途经青沙镇,也就不会有赤叆谷的那段奇遇,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快到达雍京请援。
想到这些,河允又不禁怀念起老周来——三年军旅,老周是他最可靠的师长与最知心的朋友,然而如今斯人已逝,自己一系列的奇遇,竟是无人可与倾诉夸耀了。
虽然眼眶有些微酸,但终究是当着殳游儿与二楼其他酒客的面,河允也不好意思轻弹男儿泪,只是把头别向窗外,看着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才将悲郁的心结稍稍解开。
楼下正对着一家木匠铺,从敞开的木门可以看到铺里摆了许多木雕和小巧器具,俱都是精巧非常,老师傅此时正用刻刀雕镂着一个长条的物件,看起来像是一个木质剑鞘,但这种木材却是罕见,木料通体雪白如玉,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木纹脉络。老师傅手上刻刀翻飞,技艺娴熟,在这剑鞘上刻着许多复杂但不繁琐的图案。
河允正看得入神,小二已端着酒菜上来了。
殳游儿大声赞叹这褔顺记上菜的速度之快,河允却拉住小二问:
“小二哥,我看对面这家木匠店的老师傅技艺不俗,不知是有些什么来历?”
小二挠头一笑:
“嘿嘿,军爷您果然慧眼如炬,对门老徐师傅的木雕本领可算是一绝,连我们郴城的守将大人都经常找他做些家具和木器哪!”
“浪东涣?”殳游儿闻言,不屑地问。
“是呀,正是浪东涣大人,这次他好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把好剑,昨日在咱们褔顺记宴请时还拿出来炫耀。有位太守府里的大人说什么剑虽好但缺个鞘,这不,浪东涣大人就找到老徐,让他给雕个剑鞘出来。”
“哼哼,就浪东涣那秉性,恐怕从来不给钱吧。”殳游儿冷嘲热讽道。
小二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
“要是给钱,那还是吝啬到远近闻名的浪东涣吗?”
殳游儿一拍桌子,骂道:
“这个混蛋,真是个铁公鸡,不!铁公鸡敲一下还给个响声听听,他连铁公鸡都不如!”
小二也不好附和什么,听着殳游儿骂了几句,便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殳游儿一边挖苦讽刺着那个吝啬鬼将军,一边大口喝着烈酒,河允担心他喝醉,出声劝道:
“殳兄你少喝点吧,若是喝醉了耽误行程,殿下定会责备的……”
殳游儿手一挥,道:
“不妨事,咱别的本事没有,最大的本事就是千——杯不醉!哈哈,你是练武奇才的‘圣武之体’,那我就是喝酒奇才的‘酒鬼之体’啦!”
河允听他调侃,也勾起酒兴,当下便与殳游儿对饮起来。
几盅过后,却听见楼下突然人声鼎沸起来。
“我的天啊,这简直太浪费了!你知道这木头有多贵吗?哎呦我的心儿啊、哎呦我的肝儿啊!”
“这……浪将军,您订制的尺寸可就是需要这么多……”
“我的天啊,你看看这一地的木屑,就这么削掉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可是按照您选定的图样,必须要进行雕刻,只要是雕刻,就一定得削去无用的部分才行呀……”
“我的天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告诉我的话,就不让你雕这些没用的花纹了!”
“这……将军,这可是常识啊!”
“什么常识?我又不懂木工……不行不行,你得赔偿我损失,这剑鞘的手工费就给我免了吧!”
“这、这……这怎么行,老夫全凭这手艺糊口,将军您可别又……”
“嘿,老徐头!好声好气跟你商议一下,你倒还踩鼻子上脸了!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间铺子?”
吵嚷声越来越大,河允与殳游儿也被吸引着往窗下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华贵衣裳的壮硕汉子,手里正拿着木匠老徐刚雕好的白色木鞘,鞘里已然插上了一把白柄的剑,张牙舞爪地大呼小叫着。
这位定然就是以吝啬闻名远近的郴城守将浪东涣了。
撕扯间,浪东涣猛然将老木匠推到在地,又踹上几脚,使这位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在地上不停痛呼求饶:
“哎哟、哎哟……浪将军您别打了……您拿走吧,老夫不敢收您钱了……”
“哼!算你老东西识相!”
浪东涣恶狠狠啐了一口,将左手中的白色宝剑换到右手上,转身欲走。
“你站住!”
只闻头顶传来一声怒喝,浪东涣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从褔顺记酒楼二楼的窗户中,接连跃下一红一灰两个人影,正是殳游儿与河允二人!
“原听说郴城浪东涣只是个吝啬鬼,没想到还是个仗势欺人的恶鬼!”殳游儿早看不惯了,身形还未落稳便开口大骂道。
浪东涣贵为一方领军大将,几曾被人在大街之上辱骂过?不由得火冒三丈,将手中宝剑唰地抽了出来,指向二人恨声道: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无理辱骂本将?”
宝剑一出,河允心中叹了一声:
“如此绝世神兵,怎会落在这么个卑鄙无耻的人手中?真是可惜……”
这柄剑通体雪白,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竟无一丝瑕疵,剑锋虽利,但却无半点冷寒之意,反而透出阵阵暖人心腑的光芒,如同冬日温阳一般。
河允还待细看时,浪东涣却是口中叫骂着,挺剑便往殳游儿刺来。
殳游儿轻功虽然不错,但与人格斗的本事还是差得很多,浪东涣到底也是一方镇城名将,只第二个剑起剑落,便让殳游儿陷入危机之中了!
河允见殳游儿要吃亏,急忙也掣出手中铁剑,闪身一步,替殳游儿化去杀机。
浪东涣含怒一剑未竟全功,见原是河允横来阻挠,便回手一剑,直刺河允心窝!
河允铁剑斜扫,剑脊要拍浪东涣手腕,却不见浪东涣有躲避之意,手中宝剑嗡然一响,激射出一条洁白光芒,直袭河允咽喉!
河允只得化进为退,竖剑要挡那白芒。
“嘿嘿!你小子也不过如此。”浪东涣怪笑一声,借着白芒迅疾攻势,使出一式狠招!
“孤舟辟江!”
一剑幻百影!来势似大江翻涛,起伏间忽然穿出一丝杀机,如一叶乘帆快舟,来得迅捷、来得笃定!
河允这几日随烈王殿下练了几招,正是手热时候,脑中不假思索,便出一式对应!
“快风澄暑!”
暖流流窜,瞬间真气流走数处经脉,鱼际穴开窍通剑,顿时铁剑灼热赤红,升腾烈焰!
裹着烈焰的剑身撞在白浪惊涛之上,嗤嗤巨响!
殳游儿离二人最近,只觉得热浪扑面,雄力难当,脚下一个趔趄,被对招所产生的气劲推出几尺。
浪东涣嘴角冷笑,面上却首次有了认真的神色:
“倒有点本事!”
“浪将军,将制作剑鞘的钱付给这位老伯,我们仍可化干戈为玉帛。”河允不忘开口劝道。
“哼,要我给钱?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既然你想要我的命,我便先要了你的命罢!”
浪东涣仗着宝剑神锐和武功高强,完全不把河允放在眼里。
“鱼缀江流!”
又是一招绝式,只见白色剑光缭乱,犹如融雪春流,点点耀眼夺目的反光,瞬隐瞬现,如同江中飞鳞,只只攻人要害、条条取人不备!
河允横剑一挡,只觉得浪东涣此招比起上一招更加力沉凶狠,堪堪挡住几剑,只听“叮”地一声脆响,河允手中铁剑竟应声断裂!
而鱼缀江流、势不可收,浪东涣面上阴笑,是非要取命不可!
危难之时,一旁殳游儿手中紫鲨软皮鞘骤然簌簌而动,雷火龙兕突然激射而出,雷霆霹雳鼓动之间,已经抵在浪东涣剑下,助河允挡下死劫!
浪东涣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一柄长剑主动飞来挡住自己杀招,一旋身单手负剑,高声道:
“是谁?”
冷风呼呼,吹荡在这条长街。
本来熙攘的人群早被这一场气劲乱射的剑斗吓跑,如今的街上只有浪东涣、河允、殳游儿与木匠老徐四人。
“是谁?”浪东涣只觉一丝凉意悄然爬上后背,咽了咽口水又问了一句。
问音落,答声起!竟是一句霸气诗号:
“三千龙兕卸角,奄武干戈;八荒奔雷地火,剑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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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么批评意见,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墨亭一定谦虚领受。
再次感谢广大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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