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晴雨纪第五十二章各自盘算

芳菲尽

“呵~~！！”
伴随一声无奈的自嘲，葬雪魂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看了眼面前的断崖，又看看身后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追兵。究竟面对哪个好些，已经不重要了。
紧了紧已经麻木的手，剑柄处因为汗水变得湿滑。
“阅天机，若这是你我的终点，也是不错。”
说着，葬雪魂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满是泥污的脸上灿若朝霞，竟让身后徐徐升起的太阳失了颜色。。
稀稀拉拉的小雪未停，负在背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问话的末路人笑着，笑的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温柔。
随后而来的追兵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虽然东君要二人死，但是被击毙和掉落悬崖是有区别的，前者是重重有赏，后者别说赏赐不被降罪都是侥幸。
领头的小将本来还想立功，如今见葬雪魂要跳崖不由冷汗涔涔。
“快，拦住她，万不可让她跳下去！！！”
“来不及了，没有我们尸首你定是也活不了。”说着葬雪魂将阅天机抱在怀中，向后一仰身便坠落了万丈雪崖。
“不可啊~~~！！！”
葬雪魂是仰身坠落，她用澄澈的眸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只觉今日天无云，风也是好的，心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闭目的瞬间再次将怀中的人紧了紧。
感慨之情由心而发：“若这便是一生终点，你和我也算是白首偕老了”。
说完用手轻轻抚落阅天机鬓角染上的白雪，闭上双眼静待上苍的抉择。
••••••••••••••••••••••••••••••••••••••••••••••••••••••••••••••••••••••••••••••南楚•战界大营
清泉得到东君回营的消息，也不怠慢疾步就来到了东君帐外。唤了两声见无人回答便知定是有事发生。
因东君不信任兵卒，受伤或者有重要机密时都不许帐外留人，如今帐外一个人影都没有，清泉心中有了计较。
“东君•••••”掀开帐帘，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难闻的药味，这股味道很呛，可见是一剂猛药。
东君赤膊，胸口包着白布，也不理清泉独自在榻上闭目调息。
清泉也不扰他，自己找到凳子坐下，用手轻摸着骨扇把玩。见神情也不紧张，一派怡然。
“怎么，不问问吗?”调息完毕的东君，并未下榻，只是睁开了眼睛，眼里有着些许疲惫。
“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我只是好奇谁能伤你至此。”
不怪清泉奇怪，如今台面上的武者还真没有东君对手，三秀是晚辈根基有差距，而且这次自己拿捏了御君风和天无咎。至于玥后和葬雪魂，他们功夫虽然不错，可是和前者一样也是打不过东君的。至于阅天机，清泉也不多想。阅天机是文臣而且功夫不一定能高过葬雪魂，若是他武艺能压制东君那他也不会费那么多脑子。
“别想了，我遇到了疯子！”
“疯子”？知道东君不是爱开玩笑的，清泉眼睛一转似捕捉到了什么。
“遇到了雪国人马？”
“一个人，一个旧识。”
“雪皇吗？”清泉千年前只在玥后东君口中偶尔听说过几次，并未见过悲冰雨。只觉她和玥后武艺应不相伯仲，不想却是如此厉害人物。
“嗯，没想到她过了一千年变得如此厉害。”
说着东君用手按了按包扎好的伤口，那不断侵蚀伤处的寒冷液体让他记忆犹新。
“还好我了解她的佩剑特性，不然这次怕是没有那么好解决。不过真是可惜，她人已经疯了，难以再与她公平比试。”
“葬雪魂之母当真如此厉害，那她雪国可还有什么能征善战之辈？”
雪国对外封闭，初初开启。一切的消息都是珍贵的，清泉对里面信息是一无所知，如今正好问一问。
看着面前这个两眼放光的“好清相”，东君气的发笑。却还是耐心将雪国之事细说了一遍。
其实东君被封印时，悲冰雨还是王储，而后她身上发生的东君皆不知道。如今看到神智异常的悲冰雨也是惊讶非常。
只道当初悲冰雨剑术便是翘楚中的翘楚，又因身份尊贵浑身雪白故有：“唤雪蛟龙”的称号。
再后来东君与玥后反目，玥后联合悲冰雨将东君诱骗至雪原鬼蜮进行封印。
三人当时缠斗数日，最后东君因被鬼蜮地气所结之阵困住手脚，才被玥后阻断心脉封印地缝之中。
悲冰雨当时武艺并未如此惊人，后来的事情东君不知却也能猜到。料想悲冰雨拖伤而回，必是错过了救援靖沧浪的时机，最后导致爱人惨死。
又想当年她二人甚是相爱，一方死去剩下的那个定是自责非常，如此一来扛不住打击的悲冰雨得了失心疯也不是意外之事。
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叙述，可不是当事人又怎么能体会其中的悲伤。
说到最后，刚毅如东君都不禁叹了一口气。
惋惜道：“当初她也算是女中豪杰，是少有我能入眼之人，没想到如今这般下场。”
“靖沧浪，这人我听你说过，不过据我醒后调查，他自太荒神决之后便失踪了。你刚才说他死了？”
说道靖沧浪，东君不由皱眉。
“虽然没看到真容，但是我想此次悲冰雨车内那个全无生息的人便是靖沧浪，而且她口中的“他”我不作第二人想。”
“你的意思是她把尸体还留着，并且放在身边？”
清泉一向认为人死如灯灭，一口吊在喉间的气断了，留下的肉壳便只是一堆秽物。不是没见过有恋尸怪癖的，只是如今在东君嘴里说出来，让他不免更加好奇此人。
说着清泉忽又想起一事，对东君补充道：“当日我师弟在赤炼血口中得知，葬雪魂是海皇与悲冰雨之女，那个海皇我只听过关于他的传说，至于本人你和他可有交集？”
当日清泉师弟传回的消息，也让东君有些意外，意外是葬雪魂父亲身份。
本以为是悲冰雨与靖沧浪的孩子，谁知道却是海皇之女。
提到海皇东君眉头皱的更深，因为他也不甚了解这个人，只在当年偶然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悲冰雨引荐二人认识时称他为“四海之神”。
第二次 则是海皇南下治水时的偶遇。
当时只看他孤身一人，手里也只有一把剑。身体凌空立于洪水怒涛之上，神色淡然。
那时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在他出剑时，见证了“神迹”。
他只将剑在鞘中抽出，还未完全落下。便惊得四海之潮逆流去，俯瞰沧海换桑田。
还记得他那时侧头对自己露出的笑容，那笑容让东君产生了平生第一次出现的“挫败感”。
那种笑容既有上位者的冷漠，却又带着俯瞰世间的悲悯。让人觉得自己如斯渺小，在他眼中在骄傲的人也不过是他坐拥四海中的一粒细沙。
东君因陷入回忆怔了一会，却又很快回神。
“只见过两次，并未深交。不过悲冰雨说过沧海族不同于冰雪族和倾波族，一般的族人耳后还有未进化的鳃，离开海水太久便会干渴而死。”
“至于海皇是否也是如此，我却不知。”
闻言清泉略作沉吟，眉头也不禁皱起。
“应天地元能而生的五族只有沧海族有神之血统，我以前在妖界时也是听过。如今若是和他杠上恐对战界不利”。
“哪怕是海中龙上岸也不过是只大些的鱼，我既然敢伤他女儿自是不在乎惹上他的。”
东君说完向清泉丢出一个蜜色小瓶。
“这是？”
“此乃炎族特有火山泥，能中和映雪剑流出的冰寒水毒。”
已经穿戴整齐的东君，将剩下的火山泥全给了清泉。
虽知这是东君为自己留的后手，但清泉也不说谢，只是收入袖中。
“都给我了，你自己不留点？”
“不必，下次遇见她，我绝不会再负伤而回”。
看着如此自信的东君，清泉心情大好。
“你的事情说完了，我这边的也要和你交代下。”
“说吧！”
清泉饮下一口还算温热的茶，便将这几日南楚动向娓娓道来。
“南楚换帅了，换来的是个叫飞都的少年将军。我原以为他们军心定是大乱，谁知道那小子治军很有一套。”
“可有调查？”东君知道清泉是个恨不能把别人祖宗都刨出来的人，这个飞都一定被他调查过了。
“资料不是很多，只知道是南楚帝师倾酒歌的义子。”
放下手中茶盏，清泉见茶色已不如初时澄澈，有些兴致缺缺。
遂又和东君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营帐。
回到自己帐中的清泉刚要熄灯，却发现手下带伤而回，嘴角不禁上勾，讥笑道：“怎么，早上去时还白白净净，晚上回来就添了颜色？”
黑罗跪在地上也不言语，他知道自己主子最不喜欢别人求他，苦苦哀求只会让他更生气。
温暖的帐内因为清泉意味不明的笑意气温陡降，他把玩着手中扇穗也不急于发难。
这个黑罗是千年前便跟着他的，当年在妖界时只是他的随侍。后来他做了战界清相，黑罗则变成了他的暗卫统领。
看着黑罗滴血的左臂，清泉叹了口气。
“你自己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就好，没有下次。”
简单的一句宽恕却让听者如释重负。
黑罗知道自己虽然跟了清泉多年，可是在清泉心里自己并未和其他暗卫有什么不同。对他略微好些也不过是，他觉得自己用着顺手罢了。
“谢，清相！”
一个头磕在地上，清泉没让他起来，他便不敢起身。
“飞都能伤你，功夫不低。”
看着闭目把玩着扇穗的清泉，黑罗鬓角滴下来汗水。
“回禀清相，飞都功体并未高出黑罗，只是他剑法走势太快，让属下一时难以招架。”
其实当初清泉一眼便看出了是剑伤，但是江湖中用剑的太多了这伤只能说没有丝毫特殊。
“那交代你的其他事情都办好了吗？”
“南楚内部分裂的厉害，清相此次让黑罗前去收获不小。”
“哦~~？那倒是不错”。
••••••••••••••••••••••••••••••••••••••••••••••••••••••••••••••••••••••••••••••同样是深夜，在南楚皇宫中亦有一人还未入眠。
鎏金嵌八宝的宫灯照的奢华的殿内愈显孤寂，梁上垂下的纱幔也因钻入殿内的野风自经的打着旋。
擎天殿中此时只有她一人身影，是一小小女子。她披散着头发托腮沉思，丰润的唇抿出了一条不愉的线。
如今南楚与战界已经正式开战，兵力上战界要远胜过南楚，可是南楚毕竟是在本家作战，占尽地利。
外敌还离她甚远，真正让她操心的是南楚内部那一颗颗割不尽的瘤子。
今夜那个夜探皇城的黑衣人没有抓住，以后定成祸患。
话说南楚国都雍城离横江并不远，新帅飞都把守的防线离雍城也就三天路程。所以入夜十分飞都回返皇城正要进宫与倾酒歌密谈时，正巧遇到了黑衣欲离开雍城的黑罗，二人打了起来。
最后黑罗虽然负伤逃走，但他此时的出现却惊动了不少人。
倾酒歌抚摸着桌上那张有些陈旧的羊皮地图，看着已经久久不曾变化的疆域不禁嗤笑。
“这南楚虽说地域不小却是多山，交通不便人口又少。东君你们费力要来做什么？”
“不过也好，你们一来更是帮我将那些难清的跳蚤一并除掉。”
说着倾酒歌拿起桌上纸笔在明黄色的绢上写了几字，随后放入香炉点燃。
此时让人吃惊并非是香炉如何华丽，而是身为南楚帝师的倾酒歌所用却是“飞烟信。”
这清都之人专用的传信手法又将牵连出什么样的秘密，细想想却是让人背心发凉。